秋天的蔬食當中,我喜歡茶豆與山藥豆。茶豆,圓長;山藥豆,如腎。從長相上看,各有性情。 茶豆,說白了就是毛豆。毛豆長到秋天,豐腴,飽滿,我們那兒叫茶豆或隔壁香。毛豆長成茶豆,跟茶有什么關系?我沒看得出來,看了幾十年也沒有看得出來,大概是豆色比以前更青,接近綠茶之色。茶豆在秋天適合與蘿卜纓合炒,或者炒蘇州青,綠綠青青。蘿卜纓微澀,是胡蘿卜、白蘿卜萌出的細發,洗擇干凈,茶豆與蘿卜纓這兩個秋天的素食便糾纏在一起。茶豆炒此二物,口感清妙。 秋天的茶豆實在好剝,吾家兩歲稚童,一學就會。吾家小童見大人剝茶豆,以為好玩,便湊將過來,也要剝,大人將茶豆撕一個豁口遞給小童,小手左右撕剝,竟也剝出豆豆。 剝茶豆撩撥小童的好奇心,小童吃茶豆,用手直接抓到嘴里。他喜歡吃茶豆,這是吃人間飯食以來,第一次吃茶豆。 魯迅小說《社戲》提到剝豆,“幾個到后艙去生火,年幼的和我都剝豆。不久豆熟了,便任憑航船浮在水面上,都圍起來用手撮著吃。吃完豆,又開船,一面洗器具,豆莢豆殼全拋在河水里,什么痕跡也沒有了……”剝豆,把豆殼隨手扔了,魯鎮的看戲人,把豆殼扔到河里,豆殼在水上漂,過一會兒就不見了。秋天看到農人將茶豆稈連根拔起,攤在日頭下曬,曬干的秸稈,漸漸蒸發掉水分,用木棒敲打,茶豆滾落一地,它們變成黃豆。 秋天的時候,中午吃茶豆,下午很有可能會吃到山藥豆。 《本草綱目》上說,“此即山藥藤上所結子也。長圓不一,皮黃肉白。煮熟去皮食之,勝于山藥,美于芋子。霜后收之。墜落在地者,亦易生根。” 山藥豆好玩。一顆一顆綴在一根山藥根上。小豆,如腎,一根藤的腎,植物與大地之腎,長成熟后,一碰即落。我家樓下的一塊空地,三四年前不知誰在此種過山藥豆,也不見人收。此后,那棵山藥藤年年爆山藥豆。我細瞧過它,開始是幾粒小疙瘩,后來就鼓成一粒粒小山藥豆。植物很有意思,你不碰它,它自顧自長,豆落了,第二年再爆,它還是不厭其煩地爬滿一長藤山藥豆。 我喜歡煮山藥豆茶,茶湯入糖,鮮甜。山藥豆的味道,怪怪的,無從言說,除了山藥,沒有哪一種食物與它比擬。味道獨特,它才是山藥豆。 山藥豆可做“糖雪球”,把山藥豆煮好洗凈,白糖加水熬成糖稀澆在山藥豆上翻炒,表面再滾些白芝麻出鍋冷卻,市井上常有擺賣。 有些地方把土豆叫作山藥豆,看來有時還會把名字弄錯,土豆是土豆,山藥豆是山藥豆。山西出過“山藥蛋”文學流派,不明就里的人,還以為那些作家喜歡吃山藥豆?或者是邊吃山藥豆邊寫作?反正文章里有鄉土的味道。 >>>更多美文:生活隨筆
- Oct 17 Thu 2024 05:31
大米的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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